【石青】绯色帝国协奏曲~难波篇~(3)
※:故事灵感来自Ted Chiang所著之短篇《七十二个字母》。谨以此文对这位我爱的作家表示崇高敬意。
※:虚构、捏造历史事件有。角色死亡有。
架空世界paro,文仅博君一笑,与现实有所出入,请勿深究。若有不足,恳请指点,感激不尽。
章之三
作为关西地区的知名神社,参拜者往来不绝是石切剣箭神社常态。
但今日由于举办神火祭的缘故,要比以往更热闹一些。
举行神火祭的场所,是神社御神木侧旁的神火坛。为了每月一度、于巳时开始的神火祭,受到主祭神庇佑的氏民们暂时放下生计,早早地徒步前来神社。
就算是事前从歌仙处得知一些情况,青江也没有料到,神火坛边已经没有足以再让成年男性跻身的地方。他也不能像小孩子一般,高声叫唤着“借过、借过啦”一边无礼地挤进去,只好拢了拢衣袖,有些念起洋装衬衫的轻便来。
勉强在女子的发髻和男子头颅之间觅得可以窥视的空隙时,神火祭开始了。
白衣绯袴、漆黑长发的巫女和侍童甫一出现,交谈的声音就停下了,就像在子夜吹灭了烛火,万物都陷入岑寂一般。巫女嘴唇开阖,念出从过去流传下来、晦涩难明的祝祷的音节,约摸是告知神明、神社上下将会用火炎把氏民的祈愿通达高天原,在此恭敬地说明,希望神明大人能够助所庇佑的氏民一臂之力,多多地眷顾他们,也让神社更加兴旺。
氏民们不懂得献给神明的祷词,但是无一不低垂着眉眼,女人们还将双手交握在胸前,口中默默重复着向神明的祷告。
在完成前祝词后,在神火坛边点燃神火,将写有氏民愿望、名字与年龄的祭神木投入火中,这是请神明认清他的眷属、明辨他们的愿望;再跳起御神乐舞取悦神明,所应许的愿望会更加明确地达成。直到侍童所捧着的木碟中空无一物,巫女随着神社的乐音行过御神乐舞,今日的神火祭才算完毕。
祭神木在通红火光中烧出烟来,携着人们的愿望达到神明的所在。那种小心翼翼、虔诚无比的气氛在渐渐消退,人们露出笑容,有人心满意足地哼起在长屋间流行的小调。虽说神火祭已经结束,神社中供奉着神剑的本殿,生驹山为祭典而设的市集,都在等候着参拜者们。就算是即刻启程下山,走到再远一些的难波城里,一日的繁华直到夜幕低垂才会结束。
但是青江这次前来,不是为了参拜,也不是为了市集。垂下眼不留痕迹地轻轻往后离开,他站在离神火坛最偏远、人群稀疏的地方,因而省去了拨开人流的麻烦。
绕过围篱、穿过庭园,就算没有好友歌仙引路,也渐渐地熟稔了。
木屐齿叩击着步石,桐木与青石相击的清脆声响,是客人来访的讯息,也是庭院一景。这样人在景中的巧思,是这个国家独有的;能够品味这样巧思的细腻审美,也是这个国家独有的。在西洋留学时,青江游玩过西洋人建造的庭园。固然用女贞修剪出迷宫也饱含着心意,比起本国,却始终差上几分。
“哈哈,你有新客人了啊,石切!个子可真小,差点就没注意到!”
“那就是我所说的京极青江君,岩融君。”
茶室之中除了石切丸,还盘腿坐着一名令人印象深刻的客人。其印象深刻之处,既不是象征武僧身份的裹头袈裟,也不是左肩斜挂到右胁的甚三红佛珠,而是在茶室之中,可以称为“顶梁柱”的身形。不夸张地说,约摸只有相扑横纲才能与之比肩。
在如此高大对比之下,一旁的石切丸反倒显出几分娇小来。
“哦呀,看来是远客啊。我打扰了二位吗?”
“没有的事。请进来吧,青江,这位是来自京都的岩融君。”石切丸缓慢地站起身,“擅自替二位准备了抹茶,请稍事休息,我即刻为二位点茶。”
“那么,叨扰了。”
“既然是茶会,不如就由京极君来作主客如何?”眼看青江推辞的话就要说出口,岩融索性将正对石切丸的位置让了出来,“杂家平生对这风雅事一窍不通,勿要推辞。”
这一句正巧落进石切丸耳中,茶室主人将一应器物摆放好,一边替大个子僧人说话:“请不要见怪,岩融一向是洒脱不羁的人。况且,我也希望青江能作茶会的主客。”
石切丸话既出口,再推辞便显得不合时宜。青江拢了拢羽织,从善如流地正坐在岩融方才的位置:“既然这样,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“对头,这才像样么,”仿佛为了打破青江被歌仙耳提面命打磨出的认知,岩融依旧盘腿而坐,浑然不知茶道规矩一般与他闲谈起来,“听石切说,你去过西洋?……不用这么紧张,吃茶么,何必束手束脚,傻坐不动闷得慌。”
被武僧差不多是胡来的举动逗乐,又看见专心点茶的石切丸似乎并无不满,青江回答:“是啊,在西洋呆了几年,见到了好些与本国不一样的事情。”
“哦?杂家听人说西洋人有种能抓人魂魄封印在纸上的小盒子,是真的么?”
“岩融君说的是‘Camera’吧?抓人魂魄是讹传,不过那是一种可以把人和景色都印在纸上的机器哦。”
换做其他人主持茶会,这样充满闲谈的点前不仅是失礼,像歌仙那样顽固的人会大发雷霆也说不定。不过石切丸看起来已经对岩融的行事见怪不怪,抬起茶筅,将调好的抹茶送到青江面前:“请用。”
“感谢您的点前。”
将叠好的帛纱放置掌中,捧起茶碗转动两次,青江啜饮一口碗中茶汤。绵密的泡沫营造出丰盈的口感,在最初深刻的苦味过后又带出一丝丝回甘,就算是茶道的门外汉,也能推断出茶碗中定是品质上佳的抹茶。
“真是好茶啊。”
用帛纱擦拭碗沿,再传递给次席的客人,是享用浓茶的礼仪。岩融虽然破格盘腿而坐,也同样两次转动茶碗后才喝下一口茶汤。
“好茶,真是痛快!”他一边毫不啬惜地夸赞,一边伸出手把茶碗递到石切丸面前,“你也来喝一口!”
对于这样逾越常礼的举动,身着生壁色竹叶纹付羽织、苗色小袖的男人只是微笑着捧起茶碗。
气氛宽松而随意的茶会并没有持续太久。青江挑着留洋时的趣事讲了几桩,将岩融乐得哈哈大笑;得知青江并未去过京都,这位延暦寺护院僧极力邀请青江得空前往京都一游,他非常乐意尽地主之谊。
“嗬嗬,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,青江!”岩融虽然豪放不羁,却意外地敏锐。注意到新朋友还有要事与石切丸相商,他拍了拍袈裟,以堪堪撞到房梁的惊险姿态起身,“听说今天生驹山有一月一次的市集,得给今剑买些伴手礼。要是你有空,一定要和杂家喝一杯!”
“乐意之至,不过我酒量不行,到时候岩融君可不要觉得扫兴才好。”
“嘿,喝酒当然是不醉不归,不然怎么叫喝酒?石切啊,生驹市集的名物,有什么可以带回京都的吗?”
“桧屋出品的达摩不倒翁很不错。小殿下会喜欢的。”
目送岩融艰难地钻出茶室狭小入口之后,石切丸有条不紊地清洗茶碗,将一应茶物放回盒中:“生驹市集会出售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物品,青江不去看看吗?”
“一月一会的市集,到下一月还可再赴;会自己翩翩起舞的净琉璃,在难波却是头一遭。如果不邀请石切丸君观礼,我会无法原谅自己吧。”
“这样说,那种奇妙的‘命名术’,于青江君的巧手下,在难波扎根了呀。这样的好事,我一定不能错过。”
“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,”青江终于从怀中取出请柬,微微低头:“明日酉时,福原‘椯田屋’,静候光临。”
章之三 完
※:终于有新角色登场啦。借岩老师之手让二位共饮一杯茶,也算是有所进展了吧:D